新浪科技 李根
在攜程創(chuàng)立16年后,OTA江湖終于重歸寧靜。這一年,攜程并購去哪兒,終結多年江湖廝殺,一時風光無二。不過,對于攜程客服和投訴中心來說,工作并沒有因此變得輕松,蔣方舟和她的微博評論區(qū),成了攜程客服新的滅火地。
不止一個人在投訴攜程
12月5日,蔣方舟在微博上公開投訴攜程。這位有770多萬微博粉絲的《新周刊》副主編在索要機票發(fā)票時意外發(fā)現(xiàn),通過攜程預訂的“東京—北京”3016元航班,不僅一直沒提供票號,而且只能提供1645元的可報銷發(fā)票。此外,蔣方舟還查到了攜程不提供票號的原因——這是一張聯(lián)程票,后面還有一段自己根本不會去的行程。
蔣方舟不是一個人在投訴。在其微博之下,迅速聚集了大批網友,每個人都將自己的“攜程往事”發(fā)表在評論區(qū)——蔣方舟并不是個例和特例。
微博名為@黑色產業(yè)鏈小兵表示:“最近我也遭遇同樣的問題,只有‘上海華程西南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’抬頭的發(fā)票,無法報銷,現(xiàn)在回想訂票時發(fā)票一欄選項,根本就沒有電子客票行程單這一項?头鲇莆艺f旅行套餐沒有行程單,航空公司告訴我不論打折與否每張機票都對應有行程單的,攜程這么做實在讓老客戶寒心。”
@春風十里O不及你的網友評論稱:“想起寒假因下雪封路遲到機場十幾分鐘,在路上打攜程客服改簽,居然要扣700多手續(xù)費,機票才890,到機場后只用了幾十塊就改簽了。今生無愛攜程!
問題還不止于機票,酒店預訂也遭到了大批投訴。微博網友@特立獨行的豬寫道:“今年7月朋友通過攜程預訂加拿大酒店成功,確認信息和訂單號都有,結果9月29 日到達酒店,居然被告知沒有預訂。當時室外已經是零下的溫度。好在酒店協(xié)調了4間房擠著住下了,回來就攜程自己提出的‘到店無房賠償一晚房款 ’交涉時,被告知所謂到店無房是每個人都沒有住的才行!”
當然,在機票問題上解釋供應商問題的攜程,在酒店問題上遭到了酒店供應商“打臉”式回應。自稱在酒店前臺工作的@蠟筆天氣晴 在評論區(qū)表示:“我是酒店前臺,酒店前臺表示很多攜程的客人拿著訂單號過來。我們卻沒有收到過諸如此類的訂單信息。這種情況在節(jié)假日房間特別緊張的情況下經常發(fā)生。 導致我們一直要像客人道歉還要給他們騰出房間。攜程有這樣那樣的理由。”
最終,蔣方舟的當條微博下,匯集了近萬條投訴,但攜程官方最終只是表示已和蔣方舟溝通聯(lián)系,并公開稱蔣方舟遇到的問題原因不在攜程而在供應商。此外,蔣方舟還稱攜程試圖通過道歉的方式要求她刪除投訴微博,但遭到了拒絕。蔣方舟其后列出“總結”,建議大家直接去航空公司官網訂票。
但真的只是供應商的問題么?
聯(lián)程機票的“秘密”
“蔣方舟遇到的事情,我們業(yè)內的叫法是棄程銷售。”趙晶晶告訴新浪科技。這位國內某航空公司的市場部職員,表示這是供應商和代理在OTA領域里最常用的手段之一。
OTA即Online Travel Agent,意為在線旅游社,是互聯(lián)網普及之后,將航空酒店等業(yè)務從線下搬到了線上銷售的行為。與淘寶類似,這是一個航空和酒店的平臺,攜程只是作為資源對接中間方,一端囊括供應商、代理商,另一方靠地推積累起用戶數。
趙晶晶向新浪科技表示,航空公司出于營銷考慮,有時遠程要比近程更便宜,聯(lián)程機票要比聯(lián)程中某一段更便宜!爸苯觼碇v,就是北京經上海飛廣州,要比北京飛上海,或上海飛廣州便宜得多。所以從航空公司拿到聯(lián)程機票的代理商,會把聯(lián)程機票拆開賣,雖然航空公司是不允許的,但對代理商也來說,利益顯而易見!
“具體到蔣方舟遭遇上,她購買的可能就是一張價格為1645元的聯(lián)程機票,但如果單就前半段東京飛北京而言,同時期的直飛航班售價會是3016元,這也就 是為什么她得不到票號,花了3016元卻只能得到1645元報銷發(fā)票的原因,但至于攜程客服為何一開始不提供票號,是不是和代理商之間有利益交換,這個不好判斷。”趙晶晶說道。
此外,趙晶晶還進一步告訴記者,蔣方舟微博評論里反應最多的“退改簽”問題,只要不是折扣很低的特價機票就都能夠退改簽,如果不能,就是攜程或者代理商方面存在貓膩,“至于為什么折扣很低的特價機票不能退改簽?主要是涉及到成本高于實際購買價格的問題!
實際上,近日上海消保委下發(fā)的點名批評來看,攜程、去哪兒和同程等為代表的OTA已成重災區(qū)。信息不對稱造成的價格利益空間、捆綁銷售等,仍然是OTA收入和盈利的很大一部分來源。
OTA方興未艾時,航空公司為了最大限度保證上座率,會以“機票+價格空間=攜程銷售價”的形式保障盈收,而代理商也能從“代理費”、“年銷量后返獎勵”和“Z值銷售”(航空公司向代理發(fā)放的獎金)幾部分中獲得收入。
從攜程的營收來看,機票預訂始終在財報中占有重要地位。一方面和航空公司合作獲取差額利潤,另一方面則在供應商獲利中分一杯羹。這也就不難解釋:為何在蔣方舟投訴事件中,明明是供應商違規(guī),攜程客服卻非常不情愿提供票號,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供應商和攜程同在一條利益鏈上,攜程對于“一損俱損”的道理心知肚明。
于是不難想見,“供應商違規(guī)”基本等同于“實習生干的”。但無論攜程和供應商在過去十幾年里積攢下多深的默契,他們也不得不面對大趨勢的考驗:OTA的黃金時代正在一步步遠去。
以攜程為代表的OTA廠商,除了在用戶端面對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投訴。在供應端,更大的危機才剛剛開始。甚至在不愿具名的OTA資深從業(yè)者看來,攜程去哪兒的合并,只是同舟共濟式的老人抱團,日薄西山的大勢已不可避免。
OTA供應鏈危機
蔣方舟事件可能是攜程等OTA廠商到達頂峰后面對收縮時的縮影;蛘咭欢ǔ潭壬险f,攜程去哪兒的合并,本身就是OTA前程難計的產物——資本推動只是表面原因。
2015年3月以來,國資委對國內三大航空公司下達了50%的直銷指標,即在2015年3月到2016年,國航、南航和東航的機票銷售比例中,官網銷售需占50%。
南航最先響應了國資委指令,政策出臺不久,南航就對外宣傳:只要有比南航官網更便宜的南航機票,一定是代理商的違規(guī)操作。南航內部人士就此向新浪科技解釋稱:“違規(guī)行為大體會有兩種,一種是代理自己補貼,賣出更便宜的機票;另一種則是通過聯(lián)程機票里棄程銷售的辦法,獲得高額利潤。”顯然,后一種方式更為誘人。
實際上,國資委出臺機票直銷的背后邏輯在情理之中。即使不談目前正式提出的“供給側改革”,機票直銷的條件也已成熟:移動互聯(lián)網的突飛猛進,讓隨時隨地的便捷訂票成為可能,條件要求大為降低。
此外,處于壟斷地位的三大航也在不斷推廣自己的App和公眾號服務,而對于公務出差的群體,可靠票源和無障礙報銷才是重點,并且隨著公務出差為主的“機票”、“酒店”市場趨于飽和與穩(wěn)定,攜程去哪兒等OTA不占優(yōu)勢的休閑旅游正在成為在線旅游市場的新戰(zhàn)場。
憑借以往的機票和酒店優(yōu)勢,在休閑旅游的戰(zhàn)場里,攜程去哪兒等面對的不止是阿里去啊的競爭。在淘在路上的總裁唐一波看來,雖然近日攜程封殺去啊的新聞報道一度甚囂塵上,但對于攜程和去啊之間的戰(zhàn)爭而言,這只是同行廝殺。唐一波此前是攜程度假商務與供應鏈的創(chuàng)立者,他認為攜程和去啊在酒店方面的顛覆者并不生在行業(yè)內,而是來自不確定的邊緣。
“在去中心化、去組織化的移動互聯(lián)網大趨勢下,攜程和去啊之間,完全只是同行內斗。他們的顛覆者,可能是美團大眾點評這樣以本地生活服務切入的組織,也可能是沒有任何一間自己的房間,卻成了世界上最大酒店的Airbnb。總之,‘機票+酒店’的傳統(tǒng)產業(yè)模式,正在成為過去式!碧埔徊ǜ嬖V新浪科技。
然而,對于剛通過合并成為OTA江湖霸主的攜程去哪兒來說,大豐收的喜悅才剛剛開始,霸主封殺征討江湖小弟的戰(zhàn)役也才剛剛打響。為利益甘愿違規(guī)的平臺供應商、邊緣地帶冒出的新組織,好像還顯得很遙遠、不足為慮。只是,攜程去哪兒的用戶,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失。